鹿祈和媽媽和解之後, 有很多話想說，他拿著手機, 和媽媽一起翻看這四年的照片, 鹿祈不太喜歡自拍，所以手機裏大多數是風景和畫過的畫，直到最近一年, 小三花和慕南喬成了入鏡的常客。

他們母子倆在主臥聊天，林春和與慕南喬就在客廳品茶閑聊, 時不時能聽到林春和爽朗的笑聲，看來氣氛十分融洽，鹿祈和媽媽對視一眼, 兩個人都笑起來。

“行了……”鹿芳舒拍拍鹿祈的手背，又指了指外面：“去陪陪小慕，把人家帶來家裏就要照顧好, 你們這一路過來也累了, 洗個澡睡覺吧。”

鹿祈嗯了一聲，推門時又回頭，看著媽媽生了皺紋的眼角，他認真的說：“媽媽，謝謝你。”

謝謝你, 能接受我的不同。

坐在客廳說話的慕南喬見他出來，起身低聲詢問：“阿姨要休息了嗎？”

“是啊……”鹿祈點頭，正要讓他爸也去休息，背對著他的老爸突然轉過頭，紅紅的眼眶嚇了鹿祈一跳, 他迷茫眨眼問：“爸，你怎麽了？”

林春和哽咽一聲, 起身拍拍鹿祈的手，語重心長的說：“兒子，以後要對小慕好啊……”

鹿祈：？？？

然後林春和就一邊抹眼淚，一邊回屋去了。

他爸淚點低他是知道的，但也不至於莫名其妙就哭出來，鹿祈轉頭疑惑又好奇的看向一臉乖巧的慕南喬：“你和我爸爸說什麽了？”

慕南喬滿臉的無辜，盡管他那雙狐貍眼讓這份無辜看起來很不可靠。

“叔叔剛才說他其實不太放心，他說我家裏有錢，能見識到的好東西太多了，以後要是變心了，就好聚好散，不要一心多用的糾纏你。”慕南喬說：“他有這種顧慮，我也能理解。”

鹿祈有點尷尬，不過他爸說的也是實話，雖說兩個男人在一起也談不上誰吃虧，但他爸當然還是偏心自己的親兒子。

理解歸理解，鹿祈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我爸他還不了解你，他對有錢人吧，有點刻板印象，明天我和他解釋……”

“沒關系，我解釋過了。”慕南喬笑了笑，壓低聲音說：“我說了我們是怎樣相識，也說了這麽多年，我從一個被欺淩的小孩長成了一個能為自己行為負責的大人……”

“我不是十七八歲還會熱血上頭的年紀，這些年我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如果我會因光鮮的皮囊而心動，那我就不會一直是一個人……”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那雙狐貍眼彎著，其中帶著繾綣如絲的溫情，專註又熱烈的望著鹿祈，“也許世界上蝴蝶很多，但都不是我少年時飛進窗的那一個。”

他說的這樣坦率，好像已經在心裏斟酌過無數次該怎麽解答這份試卷，答案不是空洞無力的口頭承諾，而是坦誠的剖開心口的舊傷。

很明顯，這答案是滿分。

鹿祈心底一片酸軟，擡手說：“解釋的好棒，過來，獎勵一個抱抱。”

大狐貍從不會放過送到嘴邊的糖，繞過茶幾，過來抱住鹿祈。

“是你教會我的……”他親了親鹿祈的耳朵，低笑著說：“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他們就在客廳，只能小聲的耳語，鹿祈踮著腳也去親慕南喬的耳朵，小聲說：“那看來慕總已經學會了，可以畢業了。”

“不要。”慕南喬抱著他晃了晃，“我要留級一輩子。”

……

這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天，日歷上用喜慶的紅字寫著除夕，盡管跨年的重頭戲在晚上，但從早晨開始，零星的鞭炮聲就鉆進了家家戶戶。

除了爆竹聲，還有門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和壓得極低的談話聲。

鹿祈揉揉眼睛，打著哈欠在溫熱的懷抱裏翻了個身，轉過來面向慕南喬，伸手抱住對方勁瘦的腰，迷迷糊糊的問：“幾點啦……”

慕南喬看了眼手機，又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六點半，很早，你再睡會兒，我去看看叔叔阿姨要不要幫忙……”

結果鹿祈根本不松手，抱著慕南喬在他胸口蹭了蹭，“等一下，再躺一會兒一起去嘛，不然媽媽看到你起來幫忙我還在賴床，會說我偷懶的……”

慕南喬根本抵抗不了他的撒嬌，只好順著他又躺了回去，把人圈在懷裏拍了拍，哄小朋友似的。

“今天怎麽醒的這麽早？”他輕聲的問。

他剛睡醒的嗓音低低沈沈的，很好聽，像奏鳴的大提琴，一大早聽到這種聲音真的很享受，鹿祈聽得耳朵發麻，自己擡手揉了揉，隨口回答：“昨晚睡得早啊，當然醒的就早了，你每天鬧騰到快一點，能起得來才怪……”

他語氣裏帶著自然而然的嗔怪，慕南喬聽得唇角勾起，低笑著說：“嗯，我的錯。”

鹿祈閉著眼睛嘀咕：“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無非是又想耍賴讓慕南喬少折騰幾次，大狐貍可不會上這種當，也不接話茬，只低頭落下一個個輕吻，裝糊塗問：“鹿寶要什麽誠意？”

然而人家真要說話時，他又極其無賴的吻住剛張開的唇。

一年的最後一天，在鹿祈從小住到大的房間裏，兩個人擁抱著說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被子裏很暖和，兩份體溫交融，這樣的溫度，足以慰藉這一年裏的所有波折。

屋外的動靜大了，聽聲音是廚房開了火要處理食材了，兩個人這才起了床，洗漱後也跟著忙活起來。

這中間時不時有人打電話來拜年，有林春和手下的商戶，還有鹿芳舒以前的同事，慕南喬在公司群裏發了大紅包，打工人們喜氣洋洋的搶了，看一眼最佳手氣竟然是慕川柏。

中午隨便吃了點東西，忙忙活活的到了天黑，總算能歇一會兒，只等著到了飯點把處理好的食材下鍋，而那些需要時間燉煮的，這會兒已經在鍋子裏飄出香味了。

“好幾年沒這麽熱鬧了……”林春和樂呵呵的說，說完他又想起什麽，看向了慕南喬，“小慕啊，你爸媽那邊怎麽過年？方便的話也一起來過年啊。”

慕南喬在給鹿祈剝堅果，剝了一小堆，推到鹿祈面前，聽到林春和的話，他笑著說：“謝謝叔叔的好意了，不過還是明年吧，我爸媽現在在國外。”

鹿祈小倉鼠一樣捧著堅果，哢嚓哢嚓的吃著，突然嗯了一聲，探頭看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塔利婭給他發了個大紅包，數額比較大，所以直接是轉賬，還有一句俄語的新年快樂，最後詢問他是否方便視頻，她和慕川柏也想問候一下他的父母。

鹿祈眨巴著眼睛看向爸媽，“方便嗎？”

林春和正襟危坐，拿出一幅搞外交的架勢，嚴肅的點頭：“方便。”

鹿祈：……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老爸要搞什麽貿易會談呢。

視頻接通後，塔利婭和慕川柏出現在畫面中，塔利婭一如既往的優雅漂亮，穿著件紅色的毛衣裙，熱情的和鹿祈打招呼。

兩家家長寒暄的時候，慕南喬拉著鹿祈去了陽臺上。

鹿祈家的陽臺是開放式的，站在外面有點冷，慕南喬用圍巾把鹿祈纏的就剩下一雙圓圓的眼睛，這會兒那雙圓圓的鹿眼滿是疑惑的看著他，無聲的詢問他要幹什麽。

難得一見的，慕南喬竟然眼神飄忽了一下，反過來問鹿祈：“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花園小區住的時候，如果不是被某個人渣突然出現，我本來是要給你放煙花看的。”

鹿祈當然記得，但慕南喬這個時候提起來，不會是……

“咻——”

細細的火焰劃破冬天深黑的天幕，搖曳著升空後，驟然炸成了滿天的繁星，但這只是個開始，隨後各色焰火搖曳著在天穹之下綻放，華麗的、層層疊疊的在夜色中綻放出了火樹銀花。

“哇！”鹿祈的眼睛被映的亮晶晶的，有心叫爸媽也來看看，但老兩口正和電話那邊的慕川柏夫婦聊得火熱，顯然沒空搭理他。

鹿祈仰著頭看，眼睛笑得彎彎的，左邊臉頰的小酒窩淺淺的浮現出來，想到什麽，他轉頭看向慕南喬，“這麽大規模、長時間的煙花燃放，在市區是不允許的啊？慕總不會是動用了鈔能力吧？”

慕南喬低低的嗯了一聲：“明面上這些禮花是用來宣傳慕氏在雲城新落地的幾個項目，所以有官方的批準……”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垂著眼睫，細看就能發現，那雙狹長的狐貍眼裏分明有一絲緊張。

但鹿祈的註意力都被煙花吸引走了，聽他這樣說，還有些心疼流水般潑出去的小錢錢，托著下巴趴在欄桿上看的認真，還是忍不住小聲嘀咕：“就這麽一會兒，會不會有點不值啊……”

站在他身後的慕南喬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從大衣口袋裏摸出個小盒子。

他拿著那個深藍色的絲絨小盒子，從後面圈住鹿祈，小盒子在鹿祈眼前晃了晃，他低聲說：“為了這個，我覺得很值得。”

圍巾從頭上滑下來，鹿祈看著那個小巧精致的盒子，不確定的問：“這是什麽？”

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猜測，主要是因為那個小盒子的大小實在是很適合裝某種具有特殊意義的金屬飾品。

煙花秀還在繼續，鹿祈卻有點聽不清煙花爆開的聲音了，因為心跳聲那麽明顯又那麽快，一下下叩擊著鼓膜。

小盒子在他面前被一點點打開，金屬折射出漂亮的弧光，他聽見慕南喬在他耳邊問：

“寶貝，新年禮物，你要收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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